萨拉热窝的木槿

『Corluka/Modric/Corluka』克罗地亚情人 Chapter 7

Chapter 7 在伦敦

***


夜很深了,灯光在闪躲。

半个小时又或者一百年,谁都没有开口。他嘴里咬着一根没点燃的烟,他背对着他数对面的小楼上有几扇窗户还亮着光。

莫德里奇产生了一种幻觉,好像是在当年的学校宿舍里。夜里他们偷偷点灯抢着看从图书馆里书架最底层翻出来的故事书,男主人公英俊贫穷,女主人公美丽富有又痴情,经历了险象环生的历险后有情人终成眷属。年少的乔尔卢卡看到最后感动得热泪盈眶,他却装着老于世故的样子把书扔到一边,“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

在学校的日子其实是很无聊的,理论课,训练课,射击,跑步,吃饭,睡觉,日复一日重复,值得记忆的事情不太多。他怎么就从那些无聊的日子里故作老成的懵懂少年变成了历险故事里的主人公,对俗气的结局充满了羡慕呢。

在回忆中沉迷了一小会儿,他恍如从沉睡中惊醒,“包机什么时候回去。”

“早上六点,还有不到四个小时。”背对他的人骤然转过身直勾勾的看向他,放任情绪喧嚣肆虐的目光在黯淡光线下如同无穷沸腾的海水,让他避无可避的感觉到被烧伤的疼痛。


他忽然伸出手抽走他嘴里的香烟,可怜的香烟被随手抛出,在地板上滚了几滚,便不知滚进了黑暗中的何处。

一气呵成的动作轻佻得不像一个严肃持重的将军会做出的。

然后他捧起他的脸,狠狠亲了上去,把那点无力的挣扎和琐碎的抗议都镇压在唇齿间,压抑十年的思念如火山爆发,滚烫的岩浆烧得他神志不清,千言万语尽诉诸于这一吻。

“韦德罗,不……”

他身上热得像着了火,让他也周身发烫。

意识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南斯拉夫特工耗尽剩下那点残余不多的理智,往旁边轻轻一避。

“我有几句话问你。”

“嗯,你说。”血气方刚的将军强行压下烧得漫山遍野的欲火。理所当然有很多话要问的。

“那可是元帅的女儿,说毁婚约就毁了,你挺有本事的。”

将军微微一愣,万万没想到开口便问的竟是此事,略带酸味的甜蜜忽然溢满胸膛,让他情不自禁去寻到方才已经攻城略地一番的地方,这回却只是轻啄了对方的嘴角。

“我的心,二十年前就给了一个人,再分不出来多余的给别人了。”

答案呼之欲出,有人却仍是不敢相信,或许是太过于恐惧希望落空,仍要听他亲口说个明白,这颗心就此是生是死都落个磊落。

“哪个混蛋这么幸运?”他摸索到他的手,握在手里却不住颤抖。

“卢奇安诺,我爱你,我爱你,我只爱你。”


这世上没有什么能使他手足无措,除了幸福降临。

欲望是原罪,没有欲望便坚不可摧。终有一天,当忐忑、不安、冲动和快乐在心里纵情生长,坚不可摧的南斯拉夫特工脆弱到一击即碎。

对方的每一句言语每一个细微眼神都是滋养一切的雨露。


“在学校的时候,”他的将军缓缓的说。

“在学校的时候怎么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提起这茬,他略带诧异的问。

“在学校的时候,他们都叫我莫德里奇上将的警卫,我就想警卫听起来也不错,反正能天天在一起。”

他微微一笑,“你就那么点追求?”

“是啊,那时候还小,我打的主意是过一天算一天,可你就不答应了,”乔尔卢卡揉了揉他染成黑色的卷毛,顿了一顿。

预感到对方要说什么,南斯拉夫特工忽然有点尴尬想要制止,但是并没有成功。

“越野跑第一名,会被你抱一下,射击训练前三名,可以亲你一下,这里,”他指了指额头。

“不要说了。”

“可是我以为……明白过来的时候太晚了,卢奇安诺,你知道吗,我天天想你,总算明白了我有多喜欢你,我终于够资格让你也喜欢我了吧,然后他们就告诉我,你死了……”

尾音带着让人心碎的颤抖,于是他主动捧了对方的脸要堵住他的将军的口。

——纯粹是下意识的动作,反正过来才发觉这样似乎不妥,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你知不知道我的身份?”快要全盘崩塌的理性还在垂死挣扎。

“知道。”他的将军言简意赅的回答,将他整个抱起。

太瘦了,让人难以想象这副瘦弱的身躯是怎么撑过孤寂蔓延的这么多年。在四目相会时,乔尔卢卡确实有过一刹那的欣喜若狂与万念俱灰交织,虽然一直在心里哄骗自己他还活着,却穷尽想象力也不曾想到,重逢时阻挡在他们之间的是“绝对忠诚,献身使命”,距离并不比死别更近。

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他还活着,此刻正完好无缺的在他空置多年的怀抱中,这一定是上帝对他们舍身忘死孤军奋战多年的表彰。


“我们下次见面不知道又是哪年哪月了,你……”在一个接一个炽热的吻的间隙,他飞快的说。

“我等,飞再高再远也会落地的啊,我就在下边等着接住你。”


他终于等到了他的答案,于是也不必再犹豫,将全副身心交付。哪怕天亮之后仍要踽踽独行。

开始的时候爱是信以为真,后来是漫长固执,走过万水千山后十指相扣才发现是永不磨灭的期待。


***


莫德里奇又一次来到Ye Olde Mitre,英国男人正在老位置等他。

“我要见他。”没有暗号,没有寒暄,没有开场白,带着满腔的愤怒南斯拉夫特工直截了当的说。

“你跟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好像有点不太一样。”英国人纤长的手指敲着桌子,看着对面这位像是在一夜之间失去了对情绪的控制能力的克罗地亚人。

“我要见他。”他又重复了一遍。

一个人的情绪失控可能是因为猝不及防的幸福,也可能是因为对一件自认为掌控在手的事物失去控制,而此时的莫德里奇是两者的叠加。他与尼科·克拉尼察自少年时代相识,自战争年代到和平年代频频合作,自认为足够了解对方的疯狂和无情,知道他已丧心病狂到灭绝人性,却不知道他不仅丧心病狂而且愚蠢,自不量力的向全世界树立起靶子,下地狱或者上军事法庭都无法阻止他的疯狂。


“我可以转告他。”

“我必须见他。”

“可是他并不想见你。”

“这由不得他,他现在就在伦敦对吗?”


片刻僵持后,英国人脸上浮现无奈的表情,桌子下边一支枪抵着膝盖。

英国人把面前的一大杯啤酒一饮而尽,起身离开。南斯拉夫特工不紧不慢尾随了上去。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并没有带着他走很远的路,径直绕到酒吧后边的巷子里,停在一栋灰色的两层小楼前。

英国人掏出钥匙打开门,回转身歪头看他,“你先进去。”


莫德里奇面无表情走上前去。房间里光线很暗,窗户关得密不透风,空气里有淡淡的腐朽味道。

“出来吧……”没说完的话生生哽在喉咙里,他看到了桌子上的相框。

“你不是要见他吗?”英国人的语调里带着些许含义不明的笑意。

莫德里奇沉默了片刻,“什么时候的事?”

英国人倚在门上:“三年前。”想了会儿又补充了一句:“六月。”

莫德里奇回想起他和克拉尼察的最后一次见面,三年前的五月在莫斯科的小巷里,那个人近乎疯狂的剖白和他们没有做成的那笔交易,已经大致猜到了发生了什么。

“当时那些人想在你们的阅兵仪式上做手脚,他坚决不同意。”英国人耸耸肩,徐徐回叙往事,“然后就交火了,站在他们那边的人更多,于是就这样了。”

“……那你呢?”他了然,剩下的不解只有为什么这三年情报交易并没有中断。

“过后他们把支持他的人清理了,当然也包括我,幸好他们的清理并不怎么彻底,所以我还能用他的身份和你做交易。”英国人轻描淡写,似乎是过了这些年已经没有歇斯底里的力气,平静被无限放大,所有藏得深不见底的心思附着在一次次传递出的情报上。


除了说不出口的,没有更多想要说的。

外面下起雨,莫德里奇一个人走在巷子里,只是走着,没有为什么也不知道要去哪儿,错过的建筑,搂抱在一起的情侣,哼着不成曲小调的儿童,从视线中依次消失。

这个世界上大多事情权衡无用,结果在一开始就种下。他们以为的一路奋进,其实是被一路推着往前去迎接那个结果,在故事结尾深陷岁月摆布无法自救或是有幸牵着手回忆初衷,都是命运中早已注定。

忽然想起来当年他曾问过为什么用拜伦的诗集做暗号,离乡去国多年的克罗地亚人吟诵起那位诗人的句子:“此后,他远走异域关山,学会了如何忍受悲苦;对往日良辰只付之一叹,借纷繁景象把心事排除。”

在那一瞬间亡命之徒好像曾经变回昔时军事学校里那个灿若星辰前途无量的少年。

 

断断续续的自我感动后,还有两章就要结束了,应该不会拖到世界杯了,感谢还蹲在这个坑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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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体是一只咩,梦想是南极足球冲进世界杯,曼城死忠,罗西基本命,偶尔码字。